那么,唱完最后一支歌,就让我们离开吧。当夜已不再,就忘记这夜晚吧。我曾试图把谁拥在臂弯?梦永远不可能被俘获,我渴求的双手把虚空压在心头,它却辗伤了我的胸膛。

沉默的玛格丽特

“在我的棺材里铺满雏菊。”

那不适合你。我在心里迅速地作出了结论,但现在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答案。于是我因为这句突如其来的“遗言”从晨报里抬起头,看着好好地半躺在沙发上的Tony,一条腿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新的一天才刚刚开始,温和的日光透过宽敞的落地窗铺了一地,在他身上留下细碎的光斑,慵懒的,悠闲的Tony。

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什么问题,需要用到棺材的那种。

我直起身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但自始至终只得到了眼神的回应,他背着光的坐姿使得那双棕色的眼睛里流淌出熠熠生辉的不知名情绪来,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我只好点点头,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是雏菊?”

“因为…我爱上了玛格丽特。”

回想起来,那肯定又是一段冗长的沉默,多数时候我可能无法一下子理解Tony的用意,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智慧甚至远超过当代的大部分科学家,所以当他满不在乎地吐出些未来学家才能明白的东西时(可以肯定的是他绝不是出于嘲笑的目的),我完全拿他没辙。但在其他部分,作为他的朋友,或者说至交,我相当了解他——

所以Tony又交了新的女朋友,她叫玛格丽特,并且非常喜爱雏菊。

我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一般,心情复杂地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回报纸密密麻麻的印刷字体上,即使沉默着再没看进过一个字。有种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我心里作祟,使我无法不去好奇,关于玛格丽特,关于雏菊,又或者是关于托尼给予它的特殊定语“我的棺材里”。

第二天一早当所有人都陆续走进餐厅吃早饭的时候,我立刻就注意到了桌上的花瓶——那个总是空空如也,只起到碍事作用的花瓶,曾经只有一次被Clint拿来过练习丢飞镖,现在里面装满了一整簇的雏菊,桌面上洒落着几片小小的花瓣,但是谁也没去在意,了然地坐下开始进食。

“Tony只是又恋爱了。”可能是我表现得是有些在意,Natasha头都没抬起来,撑着脑袋不紧不慢地戳破盘子里的鸡蛋,“所以你不需要盯着那束花像是它才是今天的早餐一样。”

“…为什么是雏菊?”我仍然盯着散落的白色花瓣,显然没反应到我又脱口问了一次这个问题。

“因为玛格丽特嘛。”而我的答案也和上次得到的没什么分别。

所以是真的,Tony正在热烈地追求玛格丽特,用她最爱的雏菊,试图表明自己的真心。而我无法阻止自己心中在那一刻溢出的叹息。

作为和他朝夕相处的同伴,这个团队中的每一个人都清楚Tony在感情上的一些问题,他毫无疑问是个帅气多金有资本的花花公子,只要他愿意,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就能俘获大部分姑娘的心,至少在我和他刚认识不久那会儿,Tony Stark的名字还是让女士们又爱又恨的名单上高居榜首的存在。

因此我不得不花了一段时间才坐回属于我的座位,开始动作迟缓地将食物放进嘴里咀嚼,就在我察觉到这里的每个人都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讯息后。

我一直以为这世上除了Potts小姐,不会再有让Tony动真心的人了,能让他那样日思夜想,花费心思,并且迫不及待地向最好的朋友们宣告一番,也许很快他还会举办一个庆祝的派对——有一束巨大的雏菊的那种。

现在看来,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一直这么觉得。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会感到如此的失落、困惑,以及对玛格丽特越发的好奇。

桌上花瓶里的雏菊每天都在更换,掉落一旁的细碎花瓣也在逐渐增多,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都拢到手心里准备清理掉,这些散发着清苦味道的小花显然还是柔柔嫩嫩的新鲜模样,更像是被一片一片摘下来的。

当我还在捧着手出神的时候,总是非常会挑时间的Clint快步走了进来,他两只手托着好几个高过他视线的大纸盒子,整个上半身艰难地歪斜着在家具间移动,嘴巴还在飞快地蹦出些我来不及听的抱怨,只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打了声招呼。

我轻轻地拈起其中一片花瓣端详,试图询问:“你们有谁摘了花瓣吗?”

“Hey Cap…哦天啊,饶了我吧,连你也开始摆弄起这玩意儿来了?”等他把手上的东西都一股脑扔在角落里,如释重负地叉着腰喘了会儿气,转过身来的时候一看到我手里捧着的就开始大翻白眼,像是已经受不了似的,满脸嫌弃地不愿再多看一眼。

“好了,这下这里可要被雏菊花瓣淹没了,真希望我明天吃三明治的时候不会又吐出这个来。”

我能说什么呢?有人爱一种花,就会有人厌恶。于是我也只好把这些已经失去了生命力的花瓣送回它该去的地方,为了鹰眼不会又大发牢骚。

“事实上,我也没想到Tony会这么执着,对这种更老派的追求方式,他怎么会…”

“Ah-Ah-Ah,”对方显然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进行下去,Clint似乎忙得很,他看了眼时钟,简洁地打了个暂停的手势,抬脚就又往外走,“你为什么不问问玛格丽特呢?”他滑稽地回头望了我一眼,语气里满是一如既往的调侃,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我能听出他话里的古怪,而且在那一瞬间心底很明显地还漫出了某种心思被戳破的慌乱和尴尬,这句话有歧义,我只好告诉自己,而我不应该把它理解为建议我直接去问玛格丽特本人。

美国队长坚不可摧,可是好奇心能让人打开潘多拉的盒子。我甚至无暇去仔细考虑对玛格丽特衍生出的巨大疑问,仅仅只是Tony又一次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灵魂伴侣,而他想要抓住机会。原本我,我只需要送上最真挚的祝福,作为他的朋友,接受他那些就如同每一个陷入恋爱的人都会做的蠢兮兮的事,那些甜蜜又花哨的计划,我能想得到,而我会开些善意的玩笑,最后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

直到这一天真正结束,我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那束明亮的雏菊,以至于心口都像是充塞了细细小小的橙白花瓣,微弱的拂动都足以回味起苦涩的味道,我清楚地意识到我做不到。

恍然间我才醍醐灌顶地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并不是对雏菊,而我对那位玛格丽特持续到现在的感情,也不能称之为好奇。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又无可奈何地发现,我察觉得,似乎太晚了些。

我在半夜时分又徘徊来到餐厅,想要独自再看一眼那束花,意料之外的是托尼也在,他的怀里正捧着一束新的雏菊,在昏暗的夜色灯光中有些突兀的闪耀,我放轻了脚步慢慢移到他身后,却发现他认真地从上面摘下了一朵花瓣。

直到他又打算摘第二片的时候我才从迷惑中回过神来,开口阻止他:“Tony?”

“什…!Steve?!你他妈为什么在这儿!!”可能我真的吓到他了,Tony的反应激烈到碰翻了抱了满怀的花朵,可怜的雏菊洒落得餐桌上和地板上全是,还有一些花瓣从他右手中翻飞着掉出来。我同样吃惊地忘了提醒他注意语言,单单只是挑了挑眉,安静地站在那里等他平静下来。

“我只是有点渴了,而你…你刚才是在换花吗?”

站在对面的人有点好笑地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我,就好像我出现在这儿是什么违背常理的时空穿梭者,在他顺着我的眼神看了看臂弯里所剩不多的雏菊花枝后才恢复了表情,“你吓到我了,该死,我…我以为你早就已经睡了,你的老年人作息呢?”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都开始带上了迁怒的意味。

我不禁又因为他有些可爱的反应而愉快起来,径自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用了最快的速度重新把花朵都收拾进了瓶里,手指还在花瓣上停留着抚摸过。那阵清苦的味道又侵袭了我的鼻腔,分不清是来自花瓶里还是我心里,这一次我的喉咙里也全是这种味道了,以至于让我忘了所有我想立刻告诉他的话,天哪,太多太多了,可能再给我七十年我也讲不完。

我几次想张嘴想随便说点什么,他也没有离开,表情甚至看上去也在期待我要说的,我们又一次在缄默中互相凝视着彼此,这一次没有从后面透过来的日光了,可他的眼睛依旧在闪闪发亮,迸射出迷人的光彩。

——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雏菊。

Tony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望向桌上的雏菊。

“你真的很在乎,”我悄无声息地呼了口气,握着水杯的手指绞在一起,“你真的很在乎玛格丽特。”最后我只是带着微笑,用陈述句说出了出来,“我肯定她会满心欢喜地接受你的追求的。”

Tony偏过头,他眼中的光芒也跟着头顶的光线变化一起黯淡了下去,“所以记得在我的棺材里铺满雏菊。”他的手抬起,又摘下一片雏菊花瓣,看着它抖落桌面上,了却一桩心事般地转向我。

“在我的…棺材里铺满雏菊。”


*雏菊的花语:深埋心底的爱
玛格丽特是雏菊的名称。
【我爱你,但我愿意用一生来埋藏这个秘密。】

评论 ( 11 )
热度 ( 42 )

© 葬我于晨曦 | Powered by LOFTER